生活踏浪 ?原始之美
王愛華 有些地方,去一次就足夠了。只有一個地方,去了無數(shù)次還想再去。這個地方就是家鄉(xiāng)的百里杜鵑。雖然它已被人們所發(fā)現(xiàn)并開發(fā)成旅游景點,但仍不失一個帶有野性和原始的去處,我真害怕有天它變得“現(xiàn)代”起來。所以寫這篇文字的時候,我在心里祈禱:但愿它永遠(yuǎn)閉塞、荒涼、人煙稀少。 百里杜鵑的花美,林海更美,登高遠(yuǎn)眺,莽莽蒼蒼,綠的波濤,綠的海浪,美得令人神往,美得令人陶醉。站在那一望無邊的花海里,看著那厚厚的濃濃的覆蓋著群山萬壑的杜鵑林,我知道了什么叫浩瀚無垠,知道了人的眼睛是多么需要浩瀚無垠的感覺。浩瀚無垠的感覺如果是大海給予的,不足為奇,如果是杜鵑林海給予的,就讓我疑真疑幻。 望著眼前這片浩瀚無垠的花海,居然完好如初地在那里蒼茫著,古寂著,散發(fā)出原始野性的味道,這難道是真的嗎?我一時不明白它究竟是由于人類的疏忽而放棄了侵犯,還是因為人類的生態(tài)意識覺醒而有意地保留。不管怎樣,它在原地方,它還屬于世界的初稿,自然而然地向今天的人們呈現(xiàn)著遠(yuǎn)古的洪荒之態(tài)。每年春天的三四月份,但凡走進(jìn)那里,我渾身上下最幸福的器官就是眼睛,我可以肆無忌憚地放縱著自己的眼睛,看那一片如家鄉(xiāng)、如母親般溫柔的花朵,看千百種在別處已經(jīng)消失在這里卻自由飛翔的珍禽。大自然就是這般令人難以想象,常常在不經(jīng)意之間顯露出這鬼斧神工的巨大魔力,把你震懾得目瞪口呆,魂飛魄散。 跋涉林中,我禁不住想起了非洲原始野人裸體部落,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原始,知道了原始原來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大美。杜鵑林花海是在植物與土地之間發(fā)生的故事,它扎根于土地,卻被煤炭滋潤著。土地是它的母親,煤炭是它的父親,它是煤炭與土地的女兒。第一次看見它的時候,我沒有一句完整的語言,我的喉間只能連連發(fā)出動物般驚恐的尖叫。因為那一片片花海不由分說地就吞沒了我,而我在那一刻既慌張顫栗又心甘情愿地投奔了它。我知道,人類最初是從那里掙扎著走出來的,如今回過頭再看它的時候,已經(jīng)陌生得不敢相認(rèn)。這就是原始的魅力,曾經(jīng)被無知地厭棄,而過了漫長的時光之后,再一次被擁抱。人類直到這個時候才驚異地發(fā)現(xiàn),世界上已沒有更多的原始之地了。走進(jìn)那一片杜鵑林,走進(jìn)那一片花海,其實是走在回歸的路上。 我也說不清楚我為什么那么喜歡杜鵑花海。它繁花似錦的時候我喜歡,它零落成泥的時候我也喜歡。不論它在哪里出現(xiàn),只要我望見了它,我的心里就有一種鄉(xiāng)愁般的沖動,我就想挨近它,撲向它。它看上去柔弱無骨,可我總能在荒寂的森林里看見它,它依然是它,不折不扣,風(fēng)來浪卷。在我眼里,杜鵑花海是母性的,溫軟的,一如美國油畫家艾麗森筆下的女人,裸出最原始的野性美麗,讓我深深地依偎,毋庸置疑地信賴。 我喜歡家鄉(xiāng)的杜鵑花海,是因為它盎然著古典的詩意。大量鳥類把這里作為繁殖地,以及遷徙路線上重要的停歇地--能讓天使一樣的鳥兒放心睡眠和養(yǎng)育孩子的地方,一定接近天堂。太陽鳥翩然起舞,清澈的鳴叫穿越浩蕩的花海叢,聲聲回響。我意識到,這是大自然在演奏一曲天宇的音樂,曠遠(yuǎn)而貼近。我們聽懂了是我們的造化,人類聽懂了是人類的福氣。大自然美得奢侈,能把人重新變回孩子,相信童話和夢境不僅僅是許諾而已。 山巒重疊,林海茫茫,濃蔭蔽日,幽寂陰靜,落葉如氈,仙氣飄飄。每年春季到來,必定要去看那一片花海,那片林海,回來時總要從地上撿回許多或白或紅或粉紅的花朵,擺放在窗臺上的花缽里,任隨它煽情。 我的手指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撫摸如此茂密的植物,我的身體也很久沒有這么親密地與植物碰觸,在花海里穿行的那一刻,我快樂極了。我發(fā)現(xiàn)我也是一株纖細(xì)柔軟的杜鵑花,我的根,也扎在土地與煤炭的邊緣,有一股清涼濕潤的氣體沿著我的肺腑和鼻腔流淌出來。 我知道這世上還有許多人和我一樣,看見野性,看見原始,看見杜鵑林海,就會被它們感動得流淚。之所以如此,是因為我們已經(jīng)疏遠(yuǎn)了大自然,在城市扎根的時間太長久了,與這樣的景象久違了,我們太需要這樣的景象滋潤眼睛和心了。只是,當(dāng)我們?nèi)琊囁瓶实乇枷蚰抢锵硎苓@遠(yuǎn)古森林的自然之美的時候,務(wù)必想到這原始蒼茫的天然林有多珍稀,生命的繁富,除了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,不也需要給生命一個寬容自由的天地?讓我們?nèi)祟惿娴牡厍虮M量多保存一些原始的綠色,從而給后人留下更多更好的洪荒之態(tài)。 [核稿:周文波 責(zé)編:杜魏岑]